洪阳和林枫命运的邂逅,是在高中开学后不久,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不同的班级。在上学的路上,看到林枫被一群可爱的女孩子包围,洪阳经过的时候狠狠地咂了一下嘴。可能是声音太大了吧,那边吵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,女孩子们面色不善地瞪着洪阳,而林枫看到洪阳时,则是露出了阳光而和善的微笑。
呆愣了一会儿后,洪阳在心底骂着林枫,迅速地离开了他们。
“哼,有什么了不起的,不过是家里有钱,长得有点帅而已……这两样不都是天生的,假如我天生也能拥有这样的条件……至于为人和善,那肯定是装出来的,背地里不知道有多丑恶呢!”
那一次,洪阳的“精神胜利法”又成功地发挥了作用,他的心情好了起来,很快忘了和他没有交集、甚至是不同世界的林枫。
不过,林枫并没有忘记洪阳,偶尔他会来找洪阳一起玩。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,林枫如此形容他和洪阳的关系。“那我们的肯定是蒸馏水”,洪阳这样反击。他们不是朋友,只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儿而已。
朋友的交往,必须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。这里的平等与否不是指人权方面的,人类的社会交际关系,比人权的解放,更加复杂难搞的样子。
林枫和洪阳的社会地位是不对等的,所以他们不能成为朋友。当然,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;当然,也不是只有洪阳一个人这么想。社会地位,简而言之,就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,总要分个高下。尤其是到了高二,洪阳和林枫分到一个班,在“班级”这个群体里,他们的地位差别更加明显。
一个是阳光开朗、帅气多金、性格温和、乐于助人的班长,一个是躲在班级角落里从不与人交流的阴暗的、多余的同学C,他们本就不该同存于世。不过说来,若是没有下等的人存在,又如何反衬上等人的高尚呢?
洪阳不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去垫高别人,所以他在班级里总是安守自己座位周围的一小片空间,隔绝外界的交流和伤害。
可是林枫偏偏喜欢来找洪阳的“麻烦”,拜此所赐,洪阳被排挤得更为严重。也不是受到了打骂之类的欺凌,同学们的“软暴力”让洪阳好几次都不想来上学了。感受着他们或有或无的恶意,洪阳自诩坚强的保护壁垒,也不免支离破碎。
在这样的年纪就愤世嫉俗,洪阳的崩坏,和他所处的别扭的环境不无关系。“我会这样都是这个世界的错”,洪阳这么说也没有错。洪阳和所有人一样,生下来到现在,所有的东西都是周围赋予的,善恶好坏,皆是这个世界孕育,对错难以言明。
直到太阳沉到西边的地平线之下,洪阳才开始收拾书包,准备回家。要锁门的时候,洪阳发现了林枫。
他似乎是生病了,虚弱地把头靠在课桌上,脸朝外侧,眉头深深地皱着,很痛苦的样子。
“喂,你怎么样了?”饶是洪阳性格糟糕,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上前问候,毕竟人命关天。
微微抬起头,看见是洪阳,林枫露出苦笑:“很多人都羡慕我……其实,他们不知道……我有心脏病……”
“呵!”洪阳冷笑了一声,“上帝在给人开一扇门的时候会关上他的另一扇门么,真是俗套的故事呢!这只是巧合而已,总不可能全世界的权贵都有之类的顽症吧。你怎么样了,要我给你叫急救车吗?”
“没事的……休息一会儿……就好……”林枫一副并不是没事的样子这么说着。
既然本人都那么说了,洪阳也没多管闲事,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等等!”林枫突然叫住洪阳,“你,喜欢我妹妹吧?”
洪阳愣住了,他没有想到,林枫会突然提到这个。
林枫的状态在好转,似乎真的没什么大碍。
暑假的时候,洪阳对某个女孩一见钟情了。说是一见钟情,也就是在街上乱逛的时候瞥见的程度。洪阳认为那个女孩子很可爱,想要上去搭讪……对他来说难度太高了。所以他就一直跟在她的后面,直到,林枫跳出来拦住了他。当时发生的事过于尴尬,洪阳选择性地遗忘了。
后来洪阳知道,那个女孩就是林枫的双胞胎妹妹,林樱。再后来,林樱也转到这个班上了。虽然她和洪阳一样几乎不与人交流,不过他们的人气是天差地别。
洪阳一直回避着这个,没想到现在,林枫又再一次提起了。
“可爱的女孩子我都喜欢,那又怎样?”反正没人会喜欢他。而且说是喜欢,就只是单纯的“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”的欣赏罢了。或许林樱给洪阳的印象更深刻些,不过也仅此而已。
“我希望你能更多地喜欢她!”
“哦?难道你想撮合我们?”
“那个有点……”
“呵呵,我想也是……所以呢,你想让我把自己仅剩的东西都投入到没有回报的人身上吗?”洪阳强忍住自己的怒意,林枫的建议实在不怎么样。
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,单方面投入再多,感情也不会成立。洪阳是个胆小的人,他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,从来不主动付出感情。可是,会对他主动的人这个世界也只有他父母了。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。
如果是实在喜欢而又可以争取的,洪阳愿意去尝试,而林樱那种,是没有任何机会的。
朋友尚且要讲究对等,何况恋人。童话故事里,也没有公主和乞丐的搭配。
林枫恢复了过来,直起身子,认真地看着洪阳说:“你如果付出的话,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的,或许小樱会喜欢上你……”
“你到底在筹划什么!?”洪阳不耐烦地打断林枫的话,盯着林枫的眼睛问。
林枫别过头,叹了一口气。
林枫的话,让洪阳心动了,如果林樱真的喜欢上他……洪阳讨厌动摇的自己,他不想别人摸摸他的头,他就对人摇尾巴。林樱不可能会喜欢上他,做人要有自知之明。
说到底,“喜欢”是什么,洪阳还搞不太懂。
见到林枫没有回答自己,洪阳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,林枫在筹划着什么。但是,一切都和他无关,他不会去妨碍别人,他也不想自己受到伤害。
“我回去了。”打了声招呼,洪阳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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